野外栖身的“马架子”
东北的冬天漫长而寒冷。东北人特讲究“猫冬”。我在兵团度过了八个冬季，却没有留下如何“猫冬”的记忆，而是留下忙忙碌碌的记忆。特别是春节过后，虽然“立春”，但天气依然寒冷，我们在依然寒冷的季节里要为春播忙碌，要为春季的基建忙碌。那时盖砖房的生产周期太长，而用圆木、用木板、用拉合编盖房是解决住房问题的主要手段，外出伐木、打草就成为我们在春节后重要的劳动任务了。每年春节后，连队都要派十几、或几十个人在外面安营扎寨，野外作业，条件好一点的有帐篷住，条件差的是住马架子了。我既住过帐篷，也住过马架子，对马架子有着难忘的回忆 。
马架子，似“人”字形，有人形容“A”字形的住所。搭建简单，拆卸方便。搭建时，先用树干支成“人”字形，再用帐篷（或大苫布）盖在外面，用土把帐篷（或苫布）的边边角角压好。里面睡觉的地铺一水的原木搭成，上面铺满荒草，然后把铺盖卷依次排好，这就是我们的栖身之地。那次外出的任务是打草，有男有女十几个人。白天阳光明媚，大家挥着镰刀唰唰的砍草，尽管春寒料峭，但还能沐浴着太阳的光辉。晚上收工回来，躲进“男女混居”的马架子里，陷入昏暗、寂寞的长夜中。
马架子里面阴暗潮湿不见天日。那时外面冰天雪地的，在马架子里面唯一取暖的就是汽油桶做成的炉子，当板子在里面噼噼啪啪的烧起来以后，炉子热了，烟筒热了，带着丝丝潮湿的热气弥漫着整个空间，马架子里暖意顿生。勤快的人有的借着这唯一的热能，炉子上化冰雪成热水，洗洗脚；有的在炉子旁边烤烤潮湿的棉鞋、鞋垫，为了温暖明天还要辛劳的那双脚。
在低矮的马架子里，高个的人要低头弯腰，稍不注意就会磕头碰脑的，这会成为逗闷子的笑料。劳累一天的姑娘小伙们大多都靠坐在自己的被子上休息。虽然很累，但谁都不愿意钻进那又凉、又咯腰的被窝里。说到睡觉，我们是男女混居，同睡在一个通铺上。连队的已婚人士老李头就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分界。老李头是贫下中农代表，个子不高，眼睛很大。他是出身贫苦的山东人，常给我们做忆苦思甜报告，现在他抛家舍业的来执行连队领导给的任务，也怪不容易的。知青们都很尊重他，随着他那带有山东口音的一声“睡觉”，马架子里面一片寂静。大家躺下后，噼噼啪啪燃烧的火光，影影绰绰的，偶而扫在人的脸上，就会看到一双炯炯有神丝毫没有睡意的眼睛，比那盏萤火虫般燃烧的马灯精神多了。在漫长的黑夜里，那噼噼啪啪燃烧的火光温暖着劳累的我们；那盏马灯忽闪着萤火虫般的亮光，陪伴着野外劳作的我们。
几十年过去了，对栖身马架子的这件事记忆犹新。我忘不了那低矮、潮湿、不见天日的马架子；忘不了夜晚噼噼啪啪燃烧的火光；忘不了那影影绰绰光线下炯炯有神的眼睛；忘不了老李头那带有山东口音的“睡觉”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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